“另外,《太陽新聞》的那名記者,讓律師隨時聯繫我,準備材料,起訴他,包括他的公司。”
“公然襲擊國家公職人員、華科院院士,讓人好好對他的家庭,做一下政治審覈。包括他是不是受了《太陽新聞》高層的指示……”
——想在科學界出人頭地,沒兩把刷子,也是不行的。
那羣記者,明知道陳伯倫的身份,今早還一臉興奮,彷彿是一羣目光垂涎的豺狗。
他們飢不擇食,爲了爆點,什麼都敢寫,什麼都敢編!
許多年前,就是他們的一篇報道,引發了民衆對陳伯倫、包括小陳侖的惡意!
如今,陳先生醉心研究,許久沒管他們,居然又一次撞到了槍口上!
莊敘看的很清楚,那名記者,分明是故意將長長的鏡頭杵到陳伯倫面前的。
只要陳伯倫的表情有任何細微的變化,他們隨時都能聯繫微表情分析專家,再來做一篇似是而非的訪談……
當然,如果對方憤怒起來動了手砸了東西……那就更有意思!
這,也是他們最拿手的好戲!
只不過他沒想到,陳先生對這近距離的觸碰雖然極爲抗拒,卻也只是下意識轉過頭,便被鏡頭磕上了嘴角。
科學家……有的科學家脾氣好,性格也專注,他們一生兢兢業業,滿心滿眼只爲科學做奉獻,根本無所謂這些外界的干擾。
這是最高尚的人,值得所有人敬仰。
可陳先生,原來就不是那樣的人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
安排好一切,幾人這才鬆了口氣。
周霜霜也終於明白,別墅區外圍,因爲杜雋的一番話,突然來了大批抗議的羣衆和記者。
雖說別墅防守得很是嚴密,可爲了以防萬一,警衛隊還是數次建議陳先生暫時先避一下。
這不,他們就集體轉移到這裏了。
至於別墅區的其他人員,他們會在隔壁另有庇護所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
而就在這時,林侖突然迷迷糊糊的醒了。
“爸爸……”
他的聲音又輕又細,哪怕敏銳如周霜霜,也只恍惚聽到。而一旁的陳伯倫,此刻卻彷彿心靈感應一般擡起了頭。
很快,他便大步繞開隔斷的簾子,坐在了牀邊:
“怎麼了小侖?”
爸爸——
對方張張嘴,表情痛苦。他口型做出來,可卻根本沒有發出一點聲音!
陳伯倫冷靜的表情一下子維持不住了。
他急忙俯下身,側頭貼在陳侖的胸口前,一邊聽着心音,一邊輕聲哄勸道:“怎麼了?”
“小侖,不要急,慢慢來……”
正說着,胸前驟然傳來一股大力—— 陳伯倫猝不及防之下,居然被陳倫推開了!!!
——這是從來沒有過的!
陳侖的力氣,根本沒有那麼大!
但很快,他就明白了。
陳侖的模樣,此刻實在是痛苦——而人在痛苦之下,是會迸發出平常難有的大力氣的!
此刻,他正痛苦的蜷縮在牀上,雙手緊緊揪住胸口,指關節煞白,指甲拼命往皮肉裏摳——看那力度,像是恨不得活生生掏出自己的心臟!
周霜霜等人一下子緊張起來,此刻俱都站在不遠處。
再看陳侖的臉,已經是一片憋悶的紫色了。他頭上涔涔的冷汗,眉眼間的痛苦,叫陳伯倫恨不得以身相代!
“醫生、醫生——”
陳伯倫此刻聲音顫抖,一個勁兒的喊道。
然而,醫師們並着各種儀器,還都在另一棟樓上。
畢竟陳侖的情況,差不多是很有規律的,而醫生們也只每天常規檢查,別的什麼都做不了……在這種情況下,醫生們轉移到另一棟樓上,也有着陳伯倫的意思。
他不想多看到他們。
每多看一眼,都能叫他更清醒的認識到,自己的無能爲力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而此刻,陳侖已經不再用力摳抓自己的胸膛了,反而開始抓撓脖子,臉部已然紫脹。
醫生趕過來還要一段時間,但他的情況,一刻也耽誤不了!
周霜霜見狀,直接上前去一把扒開陳伯倫和莊敘:“我來!”
不過,周霜霜自己就是個半吊子,她來也沒什麼好法子——最重要的是,她根本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。
而且,看陳伯倫的表現,分明這次情況來的很突然。
就在周霜霜看着他遲遲下不了手時,陳伯倫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。
他想也不想,直接摁掉。
然而下一刻,鈴聲又一次響了起來。
陳伯倫心急之下,立刻想要砸掉它!
而這時,莊敘看到了來電顯示——
“老師!”
他搶下電話。
“您好。”
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快想起:“陳伯倫呢?”
莊敘忙答道:“老師他——”
他還未說完,電話那頭的聲音就說道:“我不管他在做什麼,總之,儘快把事情給我解決了!”
“你們知不知道,就因爲這份發言,市政府微博都淪陷了,大批民衆攔在市政府靜坐示威——我要你們立刻、馬上!現在就給我解決這件事!”
“可是——”
莊敘還待說什麼,對方卻半點機會也不給他:“通知警衛,把《宜山日報》、《人民日報》,以及《環球報》的記者放進來!”
“關於基因融合的事情,我要你立刻給我、給民衆一個合理的解釋!平復他們的情緒……”
“嘟嘟嘟!”
莊敘拿着電話,還待說些什麼,然而那頭,電話已經掛斷了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
陳伯倫已經聽到了,此刻他眼神陡然冷冽,連頭都沒轉,只看着陳侖的方向,看着他的痛苦掙扎,語氣自然的說道:“那就叫進來吧。”
“他們既然想聽,害怕我獨裁,不如基因融合項目就此終結好了。”
“那些資料,不管是銷燬還是由他們掌握,隨他們的便。”
他語音還是一貫的清淡,但是說出的話,卻叫莊敘渾身都在發抖——
他跟了陳伯倫那麼多年,知道越是這種時候,他說的,越是認真!
“老師!”
他惶急的叫道。
“老師……”
他輕輕喊道,眼眶都有些紅了:“您是說真的嗎?真的要叫停這個項目……”
他難得失措的用手搓了搓衣角:“那我們這麼多年,這麼多年的辛苦,難道都白廢了嗎?”
“那我們的下一代,還有未來嗎?”
然而,陳伯倫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。
……………
此刻,他正盯着周霜霜手上的動作,眉心緊蹙,根本顧不得別的。
周霜霜也是心急如焚。
陳侖出現異常,而且是窒息反應,她本能懷疑是不是口水或者別的什麼嗆到氣管了。可是已經拍胸又揉背,海姆立克急救法都來回好幾遍了,可他仍舊是一副喘不上氣的可怕肺病模樣…
可是,肺病最初的發病,也絕不是這種症狀啊!!!
周霜霜滿頭大汗,心急如焚。
這也虧的這段時間對於自己的訓練,讓她對力氣的掌握越發的精益,不然的話,按照以往的經驗,海姆立克急救法用上,她兩隻胳膊一勒,保不齊就能當場要了這陳黛玉的命了!
但是……
還是沒有用啊!
陳侖依舊拼命的用手掐住自己的喉嚨,臉色紫漲……
奇怪的是,他也並沒有別的症狀了。
她陡然想到什麼,連忙將陳侖不停揮動掙扎的兩隻胳膊交錯,然後一隻手摁在牀頭。
另一隻手,則大力捏住他的兩腮,用力一擠——
“快!手電筒!”
這麼一番動作,陳侖的臉色更加顯得憋悶了,此刻周霜霜兩隻手都用上,還有借用膝蓋大腿的力量,同時壓住他扭動的雙腿……
——相當難凹的造型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
周霜霜吼出那句話的時候,莊敘正傷心難抑,無心他顧。陳伯倫是關心則亂……倒是旁邊一名警衛,此刻聽到周霜霜的聲音,立刻上前一步,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小小手電筒。
瑩白色的光芒下,她趕緊湊過去,隨手從桌上拈了一根裝飾品壓住他不斷顫動的舌根,此刻,他的喉嚨口,徹底的暴露在燈光下!
——!!!!
周霜霜一把抽出了那根壓着舌根的裝飾品——
“陳伯倫!陳伯倫——”
陳伯倫正在一旁心疼又擔憂的看着被周霜霜按着的陳侖,此刻乍然聽到呼喊,愣了一瞬才連忙湊過去——
陳侖被人強制壓住舌根,陳侖此刻張口欲嘔,最後只是大咳兩聲,重新又恢復剛纔的狀態。
這個時候,周霜霜再顧不得他的感受了,保命最重要!
她重新將人死死固定住,舌根也按下:“陳伯倫,你看看,這是什麼?!”
只見那鮮紅的喉嚨口處,赫然長出了一顆顆密密麻麻的紫紅色顆粒!
一顆又一顆,不斷的破碎又新生,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亡又繁衍,一顆接一顆,擠擠挨挨,只在最中間處留下一個小小的縫隙,勉強讓空氣進出……
這種可怕的情況,若非心理素質強大,周霜霜恐怕就得尖叫一聲,直接暈死過去了! “這是什麼東西?”
周霜霜用手肘抵住陳侖的額頭,恨不得把他全身綁起來,不要亂動彈。
陳伯倫卻臉色煞白。
他倒退一步,口中喃喃道:“不,不可能,不會這麼快的!!!”
此刻,警衛呼叫器裏傳來聲音:“陳先生,醫生已經到樓下了,馬上……”
“誰也不許進來!!!”
他吼叫道!
“還有你們,統統出去!!!”
他指着警衛,失態的大叫道。
………………
他這種異常的表現,叫依舊臉色蒼白大受打擊的莊敘都愣住了。
他喃喃道:“老師……”
下一刻,卻很快反應過來,面對正陸續退出的警衛,反而恢復了精神,迎上前去。
“老師,到底怎麼了?”
陳伯倫卻雙眼無神,只呆呆的站在那裏。
因爲警衛們離開而顯得空曠的房間,此刻越發顯得空曠了。
…………
周霜霜已經出離憤怒了——
“臥槽陳伯倫你踏馬乾了什麼?!!”
她兩隻手一隻摁陳侖的胳膊,一手壓他的膝蓋,自己的膝蓋,則牢牢壓在對方腹部,唯恐這嬌弱的小身板自殘……
總之,很是艱難!
此時此刻,她早已經忘了自己一開始對陳伯倫的稱呼,甚至如果能騰出手來的話,她一定會暴揍對方一頓——
十萬火急了好嗎?
你親兒子出問題了好嗎?
不管是內疚還是不可置信還是什麼別的情緒……
踏馬的能不能過會兒再展示?!!
………………
到底還是莊敘反應快。
他到底對這裏感情深厚,此刻固然有許多問題橫亙在心,但面對陳侖的生死大事,他還是上前幫周霜霜分擔了一部分壓力。
“老師!”
他喊道:“小侖快不行了!”
“無論是什麼方法,總該救救他的!”
陳伯倫倏地清醒過來。
他下意識摸了摸腰側。